发表日期:2014-06-13 分享到:
印章——是中国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。印章中的一个警句,一条格言,往往是画家的心声和座右铭。它表面上是一方印章,一句话,几个字,实际上体现着画家的思想、人格;鞭策着作者的艺术实践。
画家李可染有许多印章,如“为祖国河山立传”、“传统今朝”、 “陈言勿去”、“不与照相机争功”、“峰高无坦途”等等,都凝结着画家自己的艺术主张、见解和抱负。我们想单就其中的三方印章:今年的“白发学童”、“七十始知己无知”往年常用的“废画三千”,从一个侧面谈谈可染老师的艺术苦功,治学精神。
画树,对于一个有成就的山水画家来说不太难吧!?可是画家李可染在树上却有做不完的功夫。他说:“一棵树可以出杰作,可以唱一出重头戏”。他认为,画树,是山水画专业的基本功课题之一,即使到了冬季,树叶落了,也还是画树的极好时令,这时更便于研究树的组织规律,观察树的枝干穿插、结构、运动以至性格、神态、个性特征。冬季画树的写生,就好象人物画家画人体、研究人体一样。有两个关于画家李可染画树的小故事,可以当做“白发学童”这方印章实际、生动的注脚。一次,天气已经很冷了,可染老师在香山画一棵树的写生,两个青年人见他对一小枝、一小枝观察那么认真;一笔一笔描绘那么仔细,就走过来说:“头发都白了,还练基本功哪!”又禁不住问道:“您姓什么?”当回答说姓李时,他们若有所悟地说:“不用说了,知道是谁了……。”青年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走,老画家仍象小学生一样在聚精会神地对待自己的作业。他说:“‘天天向上’,这一点,我们和小学生是完全一样的,应当一点区别也没有。”可染老师的学生常向他求教怎样画树,事后,他常常反躬自向,我从十三岁开始学画画,就喜欢画山水,画树十几年了,我对树是不是理解了?不见得。客观事物是无限的;人的认识是有限的,这就需要在不断的实践中去推进自己的认识。画家应当从自己不知道的事物总结自己,要从头学起,要做一辈子基本功。
早在六十年代初,可染老师就著文专门论述了基本功对艺术创造的重要性。他从认真总结前辈著名艺术家胡琴圣手孙佐臣、京剧演员盖叫天、画家齐白石、黄宾虹、徐悲鸿等人的艺术实践经验出发,摆出对我们时代美术工作者基本功的要求。(见《谈艺术实践中的苦功》1961年月16日人民日报、第七版)在“四人帮”猖獗、严重破坏美术事业的时期,“四人帮”在美术界的代理人控制美术教育,禁止课堂教学,他们肆意割裂创作和基本功的关系,把反映生活和造型能力、专业基础的训练完全对立起来,连“习作”这个专业用语都不准提。许多画家横遭迫害,李可染首当其冲。他当时简直无法进行山水画创作,也无法进行绘画基本功经常性的锻炼。即使这样,他还是手不停笔,通过练字来坚持基本功,以“学不辍”的精神要求自己,和“四人帮”掀起的逆流针锋相对。
李可染在山水画教学中,要求学生把美术这一创造性的工作当做一门学问来认真学习,同时还要掌握很高的技能。攻山水画,是传统的艺术专门种类之一,古人所达到的成就已经站到了世界艺术的高峰。前人的经验证明,要画好山水画,主观的修养方面应是有条件的。不但必须具备“哲学家的头脑”、“诗人的情感”、“科学家的毅力”,而且要有“杂技演员的技巧”,——可染老师对自己的学生用了这个形象化的比喻,是在强调基本功的熟练程度,要得心应手,随心所欲,达到万无一失的准确性,具有无懈可击的真功夫。他把“树立起无产阶级辨证唯物主义的世界观”;“在正确思想指导下,下定决心不避艰苦,按照规律踏踏实实练好基本功”(引自《谈艺术实践中的苦功》一文)作为造就我们时代的艺术家、登上新的艺术高峰的基本准则。他常对我们说,“绘画最根本的一条,是道路的正确和坚强的毅力,就是方向要对,能下苦功”。他还说明了基本功和创作的辨证关系:基本功概括了创作的基本需要,是创造基本规律的集中与简化,它是完全为创作服务的。假若不进行创作,就不需要基本功,正如不盖房子就无需打地基一样。但是基本功又不等于创作,它是创作的某些基本规律的集中表现,是创作的基础,基本功的高低确定艺术发展的高低。基本功的欠缺,是艺术上的很大欠缺,等于没有艺术语言,将对你的艺术发展带来很大的障碍。因此,“一个画家放松基本功是对自己最大的摧残”,“对自己放纵是对艺术最大的残酷”;“放任学生的老师是最残酷的老师”。
李可染要求学生,不但要做一辈子基本功,而且要在踏踏实实做基本功的同时,在不断的艺术实践过程中“天天做总结”。总结什么?主要不在个人的长处方面,总结,一定要着重于自己的缺点、弱点。一个人总有他的长处,也有短处。从哲学上讲,世界上没有永远平衡的东西。艺术上的造诣、生活根基,才气、笔墨,意境创造等等,也永远是不平衡的。一个画家,要有所创造,必须千方百计找到自己最弱的一环,就象一个人走路,要抬起落在后面的那只脚,才能起步,才能前进。可染老师常说自己的画缺点很多,没有画好,他不断总结自己,严格要求自己,注重身体力行,反复实践。他尊重传统,但不迷信传统,发出“传统今朝”的豪言壮语。他走出画室,坚持写生,在山水画领域尝试疏“流”引“源”,把传统和今天的现实生活结合起来,大量吸收西方绘画的滋养,探索有中国气派、有民族特色的社会主义山水画的创造,成为一个有胆识的革新者。
1978年10月于中央美术学院·北京
(原载《延安画刊》1979年第2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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